【資料圖】
周末,東關(guān)集,涼粉攤。
“給我點(diǎn)紙,擦板凳?!闭郎?zhǔn)備落座的我,起身找紙。四面八方看遍,沒見。問老板,說在桌子上。環(huán)顧一圈,依舊沒見。“紙貴!”在這空當(dāng)里,一個老男人粗糲的聲音傳來,言語間雖然帶著戲謔,卻一下子讓空氣里滿是尷尬。老板趕緊從案板底下掏出一大卷紙遞到我手里。
炒涼粉得一會兒,我們坐等。這會兒,我有機(jī)會看清剛才發(fā)聲的人。他干瘦矮小、六七十歲的樣子,一身迷彩工裝已經(jīng)破爛到了“迷彩”的程度,外面套一個棉馬甲,質(zhì)量極差,土落滿了每一個針扎過的線圈,有些像砌墻的水泥,灰蒙蒙的難辨原色,頭上一頂破落的毛線帽,足可以抖落幾斤土。
他的身邊坐著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漢子,吸引我的,是他小心翼翼的動作。碗沿上掉落了指甲蓋大的一片涼粉,他拿著勺子,笨拙地想把它刮起來,然而涼粉不聽話,幾乎抹布一般,從碗底兒溜到桌子上,在勺子的“追蹤”下,又溜到桌子邊兒。最后,還是左手的燒餅幫著勺子,才將那片涼粉送進(jìn)了嘴里。整個過程那漢子做得旁若無人,一點(diǎn)兒都沒有覺得我在看他??赐赀@些,我心里有說不清的味道。
這時,一片烙好的白饃片放在碗里,端到同伴面前。二十秒之后,一碗軟糯鮮香的涼粉也端了過來。對面老者這時開口了:“女,這是你的饃還是老板的饃?”他這一問,年代感就出來了。當(dāng)年我奶奶就經(jīng)常帶著自己蒸的饃,出門吃炒涼粉?!袄习宓摹!蓖槔侠蠈?shí)實(shí)回答。“多少錢?”老者問。“不知道呢,還沒給人家錢。”她的話音才落,老者說:“不問?不問一片饃給你要一塊錢!”言語間大有替我們打抱不平的意思。就是啊,一個饃一塊錢,這一片就收一塊……老者說完,依舊憤憤不平,又把自己的發(fā)現(xiàn)跟中年漢子講了起來,我不知道他倆啥關(guān)系,但從衣著看,好像是一回事。這時大家都看著那片饃,它莫名其妙當(dāng)了主角。
“老板,給錢!”還是老者,中氣十足的聲音,蒼老而不失豪邁。只見他從衣袋里掏出一把人民幣。好久沒有見過這么多錢了。說錢多,是因?yàn)椤捌贩N”多,十元,五元,一元,最大面值是二十元吧。他仔細(xì)地?cái)?shù)出幾張,問價,兩碗涼粉十二塊。他把錢遞出去。老板隨手一接,大聲喊:“找八塊!”老者哈哈一笑,說:“小子啊,我給你的是十五塊,你找我八塊干啥?找三塊就夠我的了?!甭牭竭@里,我抬起了頭,認(rèn)認(rèn)真真看了看老者,還是土馬甲,還是破爛的迷彩服,還是能抖幾斤土的帽子,還是一臉調(diào)侃神情,卻莫名好看了許多。他果然還是絮叨多話的:“恁冷的天,你找我八塊!都這樣找,你掙啥?鍋該漏了!”年輕的老板很感激,一迭聲地說謝謝。老者依舊教育他,老板也繼續(xù)一迭聲地謝。雖然我知道,八塊錢對于這個生意火爆的老板來說算不得什么,但老者明顯很享受“小子”的感謝。而我,不但享受“小子”的感謝,也很享受“灰塵老者”的“痞帥”。看著他帶著木訥的中年漢子走遠(yuǎn),一副豪邁自信的神態(tài),我的心里居然莫名舒暢。
涼粉攤上風(fēng)波的旁觀者,是我和同伴。她從碗里抬起頭,說:“這個值得寫。”是的,這個值得寫,我也覺得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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